泉水枯竭了，鱼儿一起困在陆地上，互相哈气以取得一点湿气，用唾沫互相润湿，不如游到江湖里去各自生存而彼此相忘。与其称誉唐尧而谴责夏桀，不如把他们的是和非都忘掉而消弭是非的判断。自然用形体来装载我，用生存来劳苦我，以衰老来让我闲适，以死亡来使我安息。所以，把我的生存看作是好事，也就因此把死亡看作是好事。

夫藏舟于壑6藏山于泽，谓之固矣6然而夜半有力者负之而走，昧者不知也6藏小大有宜6犹有所遁6若夫藏天下于天下而不得所遁，是恒物之大情也6特犯人之形而犹喜之6若人之形者，万化而未始有极也，其为乐可胜计邪68？故圣人将游于物之所不得遁而皆存。善妖善老6善始善终，人犹效之，又况万物之所系而一化之所待乎70！

夫道，有情有信7无为无形；可传而不可受7可得而不可见73；自本自根，未有天地，自古以固存；神鬼神帝7生天生地；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7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7先天地生而不为久，长于上古而不为老。狶韦氏得之7以挈天地78；伏戏氏得之7以袭气母80；维斗得之8终古不忒82；日月得之，终古不息；堪坏得之8以袭昆仑；冯夷得之8以游大川；肩吾得之8以处大山；黄帝得之8以登云天；颛顼得之，以处玄宫；禺强得之8立乎北极；西王母得之8坐乎少广。莫知其始，莫知其终。彭祖得之，上及有虞，下及五伯90；傅说得之9以相武丁，奄有天下9乘东维9骑箕尾9而比于列星。

壑（hè）：山谷。

山：山谷与山一体，大泽中的岛屿。一说“山”通“汕”，渔网。固：稳固，安定。

有力者：指造化形成的外力。负之：背着小船，依靠小船本身的能力，无水则不行，因此依靠外力才能移动。昧：通“寐”，沉睡，这里比喻世人蒙昧不清醒，仍旧被自己的认知能力局限。

藏小大：藏小于大。宜：合适，适宜。这里指小船藏于山谷，凭小船的特性，不能脱出山谷入水；山谷藏于大泽，凭山谷的特性，也不能脱出大泽回到陆地。都是小在大中，层次分明，没有逃脱之处。

遁：逃脱。

藏天下于天下：把天下的万物收藏在天下。恒物：常物。这里指不划分界限，不区分大小，置万物于本来的状态，如将舟船放回水中，山陵放在陆地上，也就不需要逃脱了。

特：只不过。犯：遇到，碰到；一说通“范”，模范。

胜（shēng）：能够承受。这里指人并非有别于万物，类似于人形的万物众多，且各种变化还在继续，没有尽头。如果生而为人值得快乐，那么快乐恐怕难以计算了。因此圣人不改变万物，只在万物的原有状态下与万物同存。

妖：通“夭”，年少。

系：联结，关键。一化：一体变化，指普遍性的变化。待：依靠。这里指万物变化的枢纽在于自然之道。

情：可感知的情态。信：可验证。道是可感知也可以验证的。

传：传递。受：接受。指道在运动之中。

得：领悟。见：察看。指道不具体。